斯芬克斯之谜,读书|两代学者,三十年钩稽,破解鲁迅研究领域的“斯芬克斯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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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芬克斯之谜,读书|两代学者,三十年钩稽,破解鲁迅研究领域的“斯芬克斯之谜”图1

《他山之石:鲁迅读过的百来篇外国作品》

陈漱渝 姜异新 著

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

鲁迅是享誉世界的小说家,但他的经典之作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鲁迅明确说过自己“所仰仗的全在先前看过的百来篇外国作品和一点医学上的知识”,那么在创作为中国新文学奠基的《狂人日记》之前,他到底看过哪些百来篇外国作品呢?两位学者陈漱渝和姜异新历经30余年孜孜不倦的探寻,终于解开了鲁迅研究领域的这个“斯芬克斯之谜”。《他山之石:鲁迅读过的百来篇外国作品》分为四部分:“日译俄国小说合订本”“《域外小说集》第一册”“《域外小说集》第二册”及其他。收入了鲁迅曾经读过的果戈理、普希金、莱蒙托夫、屠格涅夫、契诃夫、莫泊桑、爱伦·坡、雨果、夏目漱石、克尔凯郭尔、王尔德等人所创作的38篇作品,同时收入多幅鲁迅亲手绘制花边及多幅精美插画。为人们进一步了解和研究鲁迅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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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三十年的夙愿

我此生做过许多自不量力的事情,说得雅一点,就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主要表现在作文、写书、编书方面。比如,我原本没有研究过伏尔泰、夏目漱石等外国作家,但却硬着头皮拿他们跟中国作家鲁迅进行比较研究,还在相关的国际学术交流活动中宣读,居然还得到了某些人的好评。但也有使出洪荒之力都收不了场的时候,编写《他山之石》这书就是一个例子。

我为什么三十年来一直想编写出版这本书呢?因为鲁迅是享誉世界的小说家,但他的经典之作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鲁迅具有超人的禀赋,丰富的阅历,深刻的思想,惊人的创作力,这些都是成就这位伟大文学家的内在原因。但鲁迅又明确说过,他“做小说,是开手于一九一八年”(《<自选集>·自序》),“大约所仰仗的全在先前看过的百来篇外国作品和一点医学上的知识,此外的准备,一点也没有。”(《我怎么做起小说来》)这些就是成就这位伟大文学家的外在原因。

然而,鲁迅在创作为中国新文学奠基的《狂人日记》之前,到底看过哪些百来篇外国作品呢?刚开始的时候,我认为这是鲁迅研究领域的一个“斯芬克斯之谜”,谁也不可能交出一份准确的答案。这种看法到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有了改变。当时我主持了一个集体科研项目“鲁迅藏书研究”,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两册鲁迅留学日本期间的剪报合订本,其中有一本就叫《小说译丛》,收录了用日文翻译的十篇俄国小说,包括普希金一篇、果戈里三篇、莱蒙托夫两篇、屠格涅夫四篇。这就是鲁迅借鉴外国小说的物证,毋庸置疑。鲁迅为什么对俄国小说特别青睐?他自己讲得十分清楚:“因为从那里面,看见了被压迫者的善良的灵魂,的酸辛,的挣扎;还和四十年代的作品一同烧起希望,和六十年代的作品一同感到悲哀。我们岂不知道那时代的大俄罗斯帝国也正在侵略中国,然而从文学里明白了一件大事,是世界上有两种人:压迫者和被压迫者!”。(《视中俄文学之交》)

当然,鲁迅关注俄国小说,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内容,还因为其技巧的卓越和形式的多样。跟其它欧洲国家相比较,俄国小说起步较晚,然而,一旦崛起就令世界瞩目,特别是十九世纪,俄国的文学星空实可谓辉煌灿烂。普希金曾被高尔基誉为“俄国文学之始祖”(《俄国文学史》,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出版,第177页。)他是众所周知的抒情诗人,但也写过《上尉的女儿》这样成功的长篇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这样的“诗体小说”,《彼得大帝的黑人教子》这样的散文体小说。菜蒙托夫是鲁迅关注的“摩罗诗人”,但也写过《当代英雄》这样才华横溢的长篇小说——鲁迅剪贴的《宿命论者》即其中的一章。果戈里是俄国小说体裁的确立者。他的中篇小说《旧式地主》深刻揭示了宗法制旧式地主生活的空虚和没落。《狂人日记》采用日记体的第一人称叙述方式,描写了一个卑微的九等文官由于社会不平等而精神扭曲乃至最后疯狂的故事。《外套》则是俄国小说史上描写“小人物”的典范之作,十分真切感人。屠格涅夫是鲁迅十分关注的俄国作家。早在日本留学期间鲁迅就有译介他的长篇小说《父与子》的愿望。在鲁迅收藏的四篇屠格涅夫作品中,我们不但能深切感受到这位现实主义作家广博的爱心,敏锐的才思,而且还能从《白净草原》等作品中读出鲁迅《社戏》中同样具有的诗意美和抒情美。正是基于这些粗浅的感受,我曾经急迫地想将这些滋润过鲁迅文学土壤的作品介绍给中国读者。

接下来遇到的是一连串始料未及的困难。前面谈到鲁迅收藏的这些俄国小说都是日文译本,而当年的日本译者翻译态度并不严谨,不仅增删原作内容,而且擅改作品的篇名和人名。我学英文的时候正赶上了抗美援朝,学俄文的时候又赶上了批判苏修,加之缺少学习外语的天赋,所以我完全不具备阅读外文原著的能力。后来经过精通俄文和日文的比较文学研究专家指点,用时十余年,才弄清了这些剪报的准确内容。当下中国俄国文学作品翻译家的水平远胜于20世纪初的日本译者。我以为将他们直接从俄文翻译的文本编辑成书,一定会切合广大读者的欢迎。万没想到联系这一些翻译家却困难重重。有一些出版社的新编辑对老译者一无所知,有一些译者又跟相关出版社签订了专有版权的授权书,这才使我体会到有些时候编书其实比写书还要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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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亲手绘制花边

除开《小说译丛》剪报,鲁迅早期接触外国小说的铁证还有《域外小说集》,这本书1909年在日本东京出版时署名“会稽周氏兄弟 译,周树人发行”。本书一、二册合收外国小说16篇,虽然其中完全由鲁迅翻译的只有三篇,但二弟周作人的翻译工作完全是在长兄鲁迅的指导下进行的,而且鲁迅还亲自润饰了他的译文。这本译文集虽然首次将外国短篇小说引入中国,收录审慎,文词朴讷,然而受到业师章太炎先生影响,《域外小说集》的译文十分古奥,非深谙古文学者所能畅读,因此读者寥落,初版时一、二两集总共才售出四十册。当今读者的国学水平远逊于当年,直接照印原文,除可供少数研究者参考外,对一般读者极少帮助。这又成为了编选此书的另一个难点。

鲁迅接触的外国小说当然不限于俄国作品。他自己说,他早在《时务报》上读过英国作家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又曾在《新小说》上读过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的《海底旅行》。后来林琴南翻译英国哈葛德的小说,他当时也是热心的读者之一。从鲁迅的有关书信和作品中,也能找到鲁迅早期阅读外国小说的确证。周作人在1923年之前一直追随鲁迅,他的回忆录中也提供了一些鲁迅早期阅读过的外国小说篇目,但将这些作品一一钩稽出来,并加以介绍,也非年近八旬的我能力之所及。

感谢鲁迅博物馆研究室主任姜异新博士,她在百忙之中深入研究了这一选题,写出了新意迭出、资料翔实的相关论文,在国内外受到好评。她还费心组织学术力量,将《域外小说集》原译文改写为白话,并将鲁迅早期阅读过的外国小说写成提要,以便于读者参考。参加这一工作的有:齐鲁大学胡峰教授、山东青年管理干部学院赵亮教授、泰山师范学院郭晓平教授、山东师范大学博士生乔雨菲、青岛大学硕士生宋莹莹等。

还要感谢北京领读文化传媒有限责任公司。他们在出版艰难的当下,接受出版这本发行未必红火但在学术上确有开拓意义的读物,实现了我这个老鲁迅研究者30年的夙愿!

(陈漱渝)

>>作者简介

陈漱渝,1941年7月出生。1957年考入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1976年调入北京鲁迅博物馆鲁迅研究室,曾任鲁迅博物馆副馆长兼鲁迅研究室主任。著有《鲁迅与女师大学生运动》《鲁迅在北京》《搏击暗夜——鲁迅传》《许广平传》《宋庆龄传》,及自传《我活在人间:陈漱渝的八十年》等。

姜异新,北京鲁迅博物馆研究室主任、研究馆员,《鲁迅研究月刊》副主编。曾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美国约翰·霍普金斯东亚研究中心访问学者。著有《互为方法的启蒙与文学》《走读胡适》《北大红楼——新文化景观》及《读懂鲁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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